这十年，你是我的眼 那十天，我是你的神

­　　从12月2日入院到12日从主城转院回万州，丈夫在耳边喃喃细语或失声恸哭，37岁的开州人伍兰英应该是听不到的，因为她一直昏迷着。但昨日，她躺在万州区三峡妇女儿童医院病床上，可以少量说话、吃饭、喝水。20天前，她被多次下病危通知书；十多天前，丈夫用尽家财与命运做了一次赌注……

­　　这十年，你是我的眼，陪我走过这世间最艰难路。那十天，我是你的神，将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。

­　　“我肚子痛得很，可能要生了”

­　　37岁的高龄孕妇伍兰英，在12月2日这天，开始与死神博弈。

­　　伍兰英在开州新城农贸市场有一个3平方米的菜摊，35岁的丈夫熊成是位盲人，一家人全靠卖菜维持生计。2日这天，怀孕31周的伍兰英觉得离预产期还早，依旧拖着一车蔬菜去卖。

­　　中午时分，伍兰英突然感觉肚子隐隐作痛，不久她告诉身边的丈夫：“我肚子痛得很，可能要生了。”熊成也慌了，在周围菜贩的帮助下，伍兰英被送到开州区人民医院。

­　　检查后，伍兰英有了早产征兆。要命的是，高龄产妇的她血压、血糖、心肺功能等都出现异常。

­　　伍兰英被紧急转送到万州三峡妇女儿童医院。羊水破后，婴儿在肚子里出现窒息情况。幸运的是，婴儿很快被医生抢生出来。这是一个早产不足4斤重的男婴，出现呼吸困难、抽搐等症状，必须抢救。

­　　伍兰英同时出现产后大出血。为保住她性命，医生被迫将其子宫切除，但依然流血不止，伍兰英生命垂危。

­　　“我们尽力了，进去看最后一眼吧”

­　　医生不停将手术室的情况反馈给外面的熊成，让他一次次地做决定：从保命切除子宫到用纱布强行止血，是否转到万州中心医院抢救。

­　　这时，伍兰英病情又恶化了。进医院7小时后，即3日凌晨，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：“我们尽力了，进去看最后一眼吧！”

­　　熊成的视力只有0.01，属盲人范围，在半米内能看到光线。熊成走进重症监护室，明晃晃地灯光打在他的眼睛上，有点轮廓。

­　　“娃儿抢救过来了，你可以休息一下。”说完这话后，熊成含泪做了转院决定——既然情况都已经最坏了，何不与死神较个劲？

­　　当天早晨，伍兰英被转进万州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。

­　　“我们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”

­　　4日下午4时，熊成又听到同样的话。“你进去跟你老婆说几句话嘛，以后恐怕没机会了。”重症监护室医生赵爽，用温柔的声音告诉熊成。

­　　熊成来到病床边，他看不见老婆的状况，将左脸贴到老婆右脸颊上。这次，他透过监护室强大灯光，用脸感觉到了老婆鼻孔里插入的气管，又用手感觉到老婆手指上夹着的各种仪器……

­　　脸靠着脸，手拉着手，熊成对老婆小声说着话：“不能再睡了，都睡几天了，娃儿出来都没看过你。”熊成的泪水，滴到老婆脸上。

­　　“我们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。”昨日，熊成噙着泪水，哽咽地述说着那几天绝望和不堪回首的日子。

­　　说到这时，熊成感觉老婆的睫毛动了动。起初以为是幻觉或是说话气流太大造成的，熊成立即捂住嘴巴，再次感觉睫毛在动。“老婆，你是不是听得见，你动动睫毛。”果然，伍兰英的睫毛又动了。

­　　医生立即清场，准备抢救伍兰英。“我就在旁边看着你，你要回来。”熊成鼓励着老婆，随后跟着护士走出抢救室。

­　　“刚出生的儿子还等着你喂奶”

­　　手术室外，长长的等待。

­　　熊成用只能感受灯光的眼睛，死死盯住重症监护室的大门。这一次的抢救还是无济于事，伍兰英仍处于重度昏迷中。肚子里塞着的止血纱布不敢取出来，大量失血后肝功能、肾功能等在慢慢衰竭。

­　　5日下午4点，又到探病时间。医生牵着熊成进入重症监护室，让他要有心理准备，“多跟她说点话吧。”

­　　“老婆啊，我们刚出生的儿子，还等着你喂奶……”熊成再次抓住老婆的手，说出这句话，里面夹杂着太多的情感。

­　　6日，主城三军医大附属大坪医院产科专家来到万州中心医院，为伍兰英会诊。事后专家告诉熊成，伍兰英肝脏功能不好，加上大出血，情况相当严重，目前只有转院到主城手术。

­　　“老婆，我们就赌这一回吧”

­　　7日，伍兰英的病情继续恶化。到主城这事有点难，毕竟万州到主城，即使不堵车也需3.5小时。熊成虽然看不见，但心里渐渐明朗起来。妻子照顾了自己十年，自己需要做出选择。

­　　“老婆，我们就赌这一回吧！”熊成做了决定。

­　　当天下午，救护车一路疾驰到大坪医院。路上没有出现任何紧急情况，伍兰英也熬过来了。10日，伍兰英在大坪医院进行手术，取出肚子里一大团止血纱布。人虽然没醒，但手术是成功的。12日，伍兰英开始有了意识，渐渐恢复体力。14日，医生说，伍兰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了。出于医疗费用的考虑，熊成决定将老婆转回万州三峡妇女儿童医院。

­　　一路上，熊成拉着伍兰英的手，有了温度。熊成说话时，伍兰英的手指能动一动，表示听到了丈夫的声音。

­　　“你照顾我十年，砸锅卖铁都要救你”

­　　前天，入院已21天的伍兰英身体还是很弱，说话不能太久。

­　　伍兰英声音很小，说一句话要停几秒。她完全不知道，自己是在鬼门关转了一趟回来。而丈夫在床前呼喊了她十天。

­　　伍兰英说，自己模模糊糊有些感觉，“隐约知道有人在喊我。”熊成在旁听了，又气又痛。

­　　伍兰英彻底清醒后，家人抱着孩子来了医院，她第一次看到儿子。家人没有告诉她，近20天抢救中，母子二人医疗费高达20多万元。但这事，被一名护士无意说漏了嘴。伍兰英从主城手术回到万州三峡妇女儿童医院。护士们觉得伍兰英能活着回来，确实是个奇迹。

­　　“活着就好，花了20万元也是值得的。”护士说漏嘴后，伍兰英与丈夫冒了火。她知道，家里几乎没有存款，两万元拿出来都困难。

­　　沉默的熊成开口了：“你照顾我十年，砸锅卖铁都要救你。哪怕救回来的是植物人，我都甘心。”

­　　十年前，因为一次眼睛病变，熊成成了盲人，视力只有0.01。本来在深圳打工的夫妻俩只好回到开州。伍兰英在农贸市场租了一个3平方米的摊子，靠卖菜为生。

­　　“这些年来，她默默地承受了一切。”熊成说，老婆早上5点多钟就要起床，晚上8点钟才回家，她总是无怨无悔，默默地操持一家人的生活。双目失明的熊成，每天跟在老婆后面到菜市场卖菜。“其实我又帮不上什么忙。”熊成说，自己只能协助妻子洗洗菜、浇浇水。

­　　熊成生活自理都有点困难，穿衣服、袜子、裤子，都需要老婆帮他看清正反面。“有几次自己穿衣服都穿反了。”

­　　熊成说，十年了，老婆没有说过嫌弃的话，更没有抱怨过。

­　　“20个土鸡蛋，让母子俩补补身子”

­　　孩子抢救过来后，没几天就被奶奶接回家照看。母亲不在，没有奶吃，这个孩子的命运牵动了邻居的心。

­　　前几天，开州新城一名八旬老人李婆婆得知伍兰英九死一生的事情后，执意从乡下带来新鲜土鸡蛋，千叮万嘱：“20个土鸡蛋，让母子俩补补身子。”

­　　当地街道义工也来到熊家帮忙，邻居们都成了奶妈，带来了尿不湿、奶粉等必备物品。

­　　开州区盲协副主席阮洲兵告诉重庆晚报记者，熊成残疾等级属于2级。他牵头在万州、开州、云阳等地盲人协会发起捐款活动。爱心人士通过微信捐款，目前筹集了近万元善款。

­　　熊成一家的遭遇，在开州、万州当地引起了很多人关注。大伙纷纷给熊成打来电话，问妻儿病情。目前已有上千人献爱心，从2元红包到500元现金，短短几天已募集到4万多元善款。

­　　“熊成夫妻俩，两次遭遇人生极大困境：第一次丈夫失明，第二次妻子差点离开这个世界。但他们没有放弃，加上有爱心人士的关怀，再大的困难也能安全渡过。”阮洲兵告诉重庆晚报记者，除了给熊成申请救助外，他想真正解决其以后生计问题。“准备让他去学盲人技术，比如按摩，有长期的生活来源才是他最需要的。”

­　　重庆晚报记者 朱隽 通讯员 张中文 摄影报道